周山村婦女告訴你，翻轉性別潛規則是一種怎樣的體驗？

周山村「女娶男」婚禮現場

「男娶女嫁」、「嫁雞隨雞」、「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」、「傳宗接代」、「生兒子爭氣，兒子能養老送終」…… 這些限定性別角色的性別潛規則，一直以來導致了不同形式的針對婦女和女童的暴力。身受其害的農村婦女們立志推動改變，翻轉性別潛規則，帶來農村性別平等的新風尚。

圖：樂施會   文：李詩心 – 傳訊部助理傳播幹事

時至今日，河南省登封市周山村的村民們，仍然記得2008年村裡一場特別的婚禮 ─ 與傳統婚禮新郎迎娶新娘不同，由新娘坐「花車」從娘家出發去迎娶新郎。這場「女娶男」婚禮在當時「轟動全村」。

婚禮現場熱鬧非凡，300多名村民前來捧場，禮台兩邊的大幅對聯寫著：「男尊女、女尊男、男女平等；男娶女、女娶男、兩樣都行」。

婚喪嫁娶習俗的改變

婚禮現場，當地婦女代表景秀芳第一次登上禮台，熱情洋溢地向著村民們說：「周山村幾十年、幾百年都沒見過這樣的婚禮，生女孩照樣能為父母爭光！」

景秀芳是周山村婦女手工藝品開發協會的會長。協會在樂施會與夥伴河南社區教育研究中心的推動下，以傳統手工藝品為切入點，通過婦女賦權、培訓婦女能力、增加婦女經濟收入，鼓勵婦女參與社區事務，進而提高婦女在家庭和社區中的地位。

在此前，婦女們很難想像會享有這樣的平等地位。2007年，周山村制定的「兌現糧款原則十三條」中，明文規定「婦女婚後戶口未遷出者，不論時間長短一律不給糧款」；而離婚後回村居住的婦女，村民認為「早晚還要嫁人」，也不能算作本村村民。

這種習以為常的「性別潛規則」在周山村及附近的村莊裡根深蒂固：生了男孩，胎盤埋在院子中間，寓意他長大以後要頂立門戶；生了女孩，將胎盤埋在廁所旁邊，因為她早晚都要出嫁。每天看著院子中間的那塊空地，村裡的女人們壓力很大，往往會堅持「一直生到兒子」為止；實在不行，「買孩子」也要給家裡添個兒子，只為能在村裡抬頭做人。

除了「女娶男」的婚禮外，婦女們還在喪禮上顛覆了奉行多年的風俗。

周改雲在母親的葬禮上打幡

按照當地習俗，葬禮都要由男性主持。但沒有兄弟的周改雲堅持在葬禮為母親主持出殯、打幡，她的妹妹周改鳳摔老盤，一改女兒不能打幡摔盤的傳統。協會的姐妹們全來幫忙，景秀芳更在葬禮上代表協會，號召村民改掉喪葬禮儀上的重男輕女風俗。這場葬禮讓大家看到女兒也能養老送終。

鄰近村莊的婦女則舉辦了把女嬰胎盤埋在院子中間的儀式，顛覆了習俗，示範了生兒生女都一樣的做法。

全國第一個修改村規民約的村莊

在手工藝品開發協會，婦女們製作、售賣手工藝品，既增加了經濟收入，又提高了女性在家庭和社區中的地位。景秀芳是協會的會長。

周山村是全國首個將性別平等內容納入村規民約的村莊。

在修訂村規民約的大會上，共有70多名村民代表參加，其中婦女手工藝品開發協會的12位成員作為特邀婦女代表參加。

景秀芳回憶當天的情形時說：「第一次感受到當家做主的感覺，我想自己既然是『特邀婦女代表』，就應該代表婦女說話，把一切不平等的（條款）都說出來。於是我就只管大膽地提。我提出了『男女婚居自由』、『離婚或喪偶婦女應該享受村民待遇』等意見，後來都一條條寫進了村規民約。」

作為全國第一個修改村規民約的村莊，周山村的婦女們顛覆了傳統文化對女性的偏見與歧視，也激發了「修改村規民約，推動性別平等」的農村性別變革。

周山村的經驗走出河南，推廣到其他省市，影響到國家的政策方針。國務院在2012年頒佈的《國家人口發展“十二五”規劃》中，強調要「清理涉及社會性別歧視的法規政策」、「指導村（居）民自治組織修訂完善自治章程或村規民約」。

為什麼翻轉性別潛規則   才能終止針對婦女和女童的暴力

基於性別的暴力成因是多重的，但歸根究底，是不平等的性別制度和不公平的社會規範。

性別不平等的制度是滋生性別暴力的土壤。

很多習以為常的規矩、做法和風俗習慣，包括婚喪嫁娶的儀式典禮、家庭內的相處模式、職場的潛規則、日常生活的慣性思維和反應、媒體的報導視角和資訊等，都在默許、支持、甚至鞏固男性為中心、貶抑女性的制度和文化。

社會普遍對暴力沉默和置身事外的態度，變相默許性別暴力的發生，縱容了施暴者的行為；認為男性比女性優越、女性要服從男性、男性要掌控權的觀念意識，助長了家庭和親密關係中的暴力；責怪受害者、羞辱性暴力受害人、貶低受害者尊嚴等言論和評價，都會讓受害者不敢報警和求助。

李詩心: 傳訊部助理傳播幹事，主要負責內地社交媒體的傳播工作，通過社交媒體讓更多公眾聽到更多有關樂施會助人自助，擺脫貧窮的故事。平時喜歡逛街吃東西及攝影。